鲍贝小说创作文字撕开人心深处的疼痛与绝望

众所周知，天下霸唱的代表作《鬼吹灯》曾风靡华语世界，之前的作品无一不是延续着古...

很长时间以来，刘心武与《红楼梦》这个标签一直形影不离，他并不抗拒“红学家”的头...

我以为，只有把鲍贝的写作与现代文学史上的“新感觉派”联系起来，在充分显示中国城市叙事的现代性意义这样一个艺术层面上，把鲍贝的小说创作看做是“新感觉派”的精神与艺术传承者，方才算得上是对鲍贝一种比较准确到位的把握与理解。要想表现一种充满了现代性的现代都市生活，一个无法回避的客观事物，就是形形 欲望的切实存在。所以，鲍贝的小说中自然就少不了对于欲望的关注。然而，鲍贝所关注的中心事物虽然也可以被归结为以情欲为中心的所谓欲望世界，但是，与其他大多数只是停留在欲望书写层面上的作家形成鲜明对照的是，鲍贝很显然已经超越了欲望世界，而成功地抵达了人物堪称复杂深邃的精神世界。如果非得寻找一句合适的话语对此进行准确的概括描述，那便是，鲍贝在用一种妖娆的文字捕捉并形象生动地表现着人心深处真切的疼痛与绝望。

且看鲍贝的短篇小说《撕夜》。小说所具体描写的可以说是当下城市生活中极为普遍的情感外遇故事。一个偶然的机会，孙曼玲再次发现了丈夫何秋迟的外遇，于是便在无意识中去寻找6年前曾经给自己带来过情感慰藉的郑自青。没想到的是，孙曼玲虽然顺利地找到了郑自青，但此时此刻的郑自青却已经不再是6年前的郑自青了。在孙曼玲的潜意识里，她之所以前来九里弯，其实是想着要重温旧梦，要在郑自青这里获得曾经的情感慰藉。然而，她根本没有想到6年的时间对于一个人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六年，足以将一个人的生活彻底改变。而她却自以为是地，把他停格在了六年前。”就这样，孙曼玲满怀着希望而来，结果不仅没有寻觅到所期望的情感归宿，自己的情感世界反而陷入了更大的痛苦之中。如果仅仅从题材来看，这样一种表现感情外遇的小说并不鲜见。但是，与其他类似仅仅停留在女性失落哀怨心理表现层面上的作品不同，鲍贝的特别之处在于，她的笔触远远超越了欲望世界，深深地切入到了人物的精神深处，透视了当下时代城市女性的精神困境。更进一步地说，小说所展示在读者面前的，实际上是孙曼玲与何秋迟这一对夫妻双重的情感外遇故事。如果说何秋迟与严晓兰之间是一种情感外遇的话，那么，孙曼玲与郑自青之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这样，鲍贝自然也就超越了自己的女性角色定位，把一个特别容易滑向女权主义倾向的小说变成了挖掘表现城市上层人士普遍精神困境的作品。

读完小说之后，令我所特别感慨的一点，就是鲍贝的小说标题命名智慧。小说的标题“撕夜”，显然与小说中的这样两段叙事话语有关：“然而它又像一把钝而重的刀，把这黑夜撕成两半，划出一条伤痕。那伤痕是不断翻滚挣扎着的白花花的水浪”，“像经历了一场空等。她渐渐感到受伤，还有莫名的耻辱。仿佛一个创痛在接受医治前，又不小心被撕得更深了”。前一句话看似写景，其实是在写孙曼玲的精神伤痛。后一段话则是在强调表达郑自青的改变给孙曼玲造成的巨大精神创伤。小说的标题是“撕夜”，实际上，借助于一个寻常的情感外遇故事，鲍贝以其妖娆多姿的文字撕开的，不仅仅是一个城市的夜晚，她所真正撕开的，其实是城市女性一种普遍的精神困境，是人物内心深处无法排解的一种情感的疼痛与绝望。一句“被撕得更深了”，所透露出的，就不只是孙曼玲而且也是作家鲍贝精神深处一种被撕裂着的强烈痛感。

另一篇小说《四婶》出乎我意料之处在于，鲍贝在这篇小说中所写出的“四婶”，不是一位传统妇女，实际上是一位身处精神困扰之中的现代城市女性。此篇艺术处理方面的一大成功之处在于，作家通过一种第三人称限制性叙事方式，把四婶的情感纠结故事与视角性人物杨帆的情感故事巧妙地编织在了一起。《四婶》另外一个值得关注之处，在于对杨帆窥视欲的成功传达。在与四婶正式见面之前，杨帆本来已经有了一个名叫阿美的女朋友。然而，在四婶的优雅与尊贵面前，阿美的粗俗和鄙陋却凸显无遗。两相比较之下，年轻的杨帆自然也就难以自控地移情别恋，成为了四婶的暗恋者。然而，四婶的情感纠葛与杨帆的独自暗恋双重叠加的结果，却是物化时代都市人难以摆脱的一种精神痛苦。杨帆对于四婶那样一种暗恋式的窥视，显然已经表现出了某种 的意味。从这个意义上说，鲍贝《四婶》的艺术成功，与其对于一种 禁忌和道德洁癖所构成的强有力挑战显然是分不开的。实际上，恐怕也正是在这样一个大胆挑战伦理常规的过程中，鲍贝的小说才表现出了某种独特的现代颓废之美。

鲍贝更加准确地捕捉表现出现代城市人的精神虚无状况且又艺术意味特别蕴藉的短篇小说，是她那篇只有短短四千余字的精致短篇《空瓶子》。如果把酒吧服务生以及经理之类的过场人物排除在外的话，那么，《空瓶子》就可以被看做是只有陈先生一个人物的短篇小说。或者，《空瓶子》通篇可以被看做是陈先生一个人的独角戏。小说通篇并没有讲述什么故事。如果一定要勉强说《空瓶子》也有故事的话，那这故事也只不过是鲍贝大胆采用重复的艺术表现手法写出的陈先生泡吧与存酒的故事。那么，鲍贝在她的这篇《空瓶子》里到底要传达什么样的主题意蕴呢？虽然说不同的读者或许会对《空瓶子》有不同的理解，但在我看来，所谓的“空瓶子”不空，“空瓶子”里潜藏着耐人咀嚼的深刻含蕴。首先，陈先生总是一个人前来泡吧的行为本身，就已经明显地透露出了处于城市上流社会的陈先生的孤独之感。然后值得注意的就是他总是不断地邀请朋友到酒吧喝自己的存酒。但是，这些所谓的朋友却没有一个来喝陈先生的存酒。这一笔所表现出的，显然是现代大城市里人与人之间根本无法沟通的极度冷漠感。要想更深入地理解此篇小说，我们须得注意小说中关于醉酒之后的陈先生的这样一种描写：“他游离了这个世界。他甚至听见一场飘落的雪花，银色的，幽暗的，迎着灯光斜斜飘落，飘落在荒芜的大地上，飘落在所有的生者和死者身上，变幻无常，时隐时现，携着他消逝到另外一个世界里去。”“迟钝的眼睛和分开的嘴唇，使他看起来是个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的男人。”我觉得，这样的描写对于提升《空瓶子》的主题意蕴，显然有着极重要的作用。正是其中诸如“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之类的语词，使得鲍贝的这个精致短篇得以超越了具体的城市生活层面，具备了某种可以称之为形而上的普遍的哲思含蕴。

其实，并不只是我们上面已经具体分析过的这三篇小说，虽然鲍贝的小说总数不过寥寥十数篇，但其他的诸如短篇小说《曼陀萝》《深井里的蛇》《瘦楼》《我爱张曼玉》，中篇小说《松开》等，思想艺术也都达到了相当的程度，也都确实可圈可点。当下时代中国城市化的迅猛发展速度，与中国小说界城市叙事的发展程度，绝对是不相称的，二者之间，实际上处于一种严重的失衡状态。因此，以怎样一种方式，有效地促进中国城市叙事的快速发展，就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重要问题。正是在这样的一种意义层面上，我以为，鲍贝的小说创作能够给我们带来极有益的启示。当然，从鲍贝个人写作的角度来说，尽可能地坚持自己已经成熟了的思想艺术风格，在坚持自我艺术个性的前提之下，尽可能地创作出更加优秀的城市小说作品来，则正是我们所乐于看到的一种未来现实。